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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指月

    ----  MM音

    (四十)

    又是一刀,血好像溅到了他身上,他往衣服上摸了一把,果然一手粘腻。

    啧。

    江湛有些嫌弃地踢开了还热乎乎的尸体。

    再回头一看,远处那间小屋隐约有灯光闪动,他心下没由来一慌。这个距离,他赶过去根本来不及。

    有个黑影从他后面扑过来,男人的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,再往后一点,江湛已经感觉到锋利的刀刃。

    不过晃神这么几秒钟,已经有人不知死活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来了多少人?”江湛轻飘飘开了口,听不出一点死亡边缘的惧怕。

    男人没想江湛在被挟持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轻松地问出问题,他此刻只想活捉然后邀功。

    可惜江湛没给他这机会,下一刻,他就被踩在脚下,而抵住他额头的不是刀刃,而是冰冷的枪口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作最后挣扎,扬手朝他刺去。

    江湛抬手就是一枪,手和刀一起跌落在半空,远处灯光晃眼,他来了脾气,朝他腿上又是一下。

    “问你话,那边有几个人?”

    江湛指了指那座小屋,或许是听见枪声,里面灯光晃个不停。

    躺在地上的男人动弹不得,只得老实回答:“两,两个,他们知道你不会躲在那么显眼的地方,所以大部分人都在这附近。”

    话说完,江湛不留一点时间,捡起地上利刃,又一次手起刀落。

    这次男人脖子被割开,颈动脉的血汨汨流动,人还瞪着眼睛,却是一点也动不了。

    最后一个,这帮人跟了他这么久,他要是还不出现,大概他们真是觉得自己能耐了。

    “1,2,3…6。”他看了一眼四周,收起刀和枪,疾步朝小屋赶过去。

    三个人在小屋门口碰个正着,江湛看了看后面安静如斯的屋子,松一口气,也好,腾出手来把人都料理干净再进去。

    那两人知道江湛手里有枪,一时不敢出击,相互使眼色,想配合着动手。

    江湛轻笑一声:“杜局长就这点能耐,怎么连把枪也不配给你们?”

    说罢他迅速转身,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手被反折过来,刀被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但男人没有就此认输,硬撑着用手肘往后撞。

    可惜江湛预判了他的动作,他裹挟着人往后退,到了边缘地带,他一个侧身,借着巧劲儿直接将人摔下山崖,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。

    剩下一个,那就好办多了。

    房屋上隐隐有东西飘过,黑漆漆的他看不清楚,却没按先前想法拿枪,换了兜里的刀。

    那人举着刀朝他脖子扎去,目的却是为了他后腰上的枪。

    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,他这次没割颈部动脉,只割了口子慢慢放血。又是一个死不瞑目,他动了动脚,将他的头踢到一边,免得吓坏小孩儿。

    周遭清净下来,他朝上望了望,喊:“下来。”

    临月终于敢露出脑袋,有些小心地在屋顶瓦片上挪着步子,待她敢正眼往下看时,江湛已经好整以暇地在等她。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躲起来,最终被大人找到的孩子。

    临月在上面很害怕摔下来,于是两人一上一下,就那么说了几句话。

    “没有人了吗?”

    “现在没有,待会还会有,快点下来。”

    临月明白,又顺着来的方向往回爬。

    江湛喊住她:“叫你快点,三米高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临月看不清他的位置,但听声音知道他现在应该很不耐烦,她也觉得情况危急,最好不要耽误时间。

    循着声音源头,她往前挪动。

    “哥哥,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江湛扯了扯嘴角,声音听起来却还是严肃:“往前,不要原路返回……就是现在这个方向,直接下来。”

    临月索性闭眼往下跳。

    江湛接住了她,十二月最清冷的季节,耳边还呼啸着寒风,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。

    黑暗里她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脸,她落下的那一刻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,灼热的气息环在她耳侧。

    原来他真的来接她了,原来真的有人会回头看一眼她。

    这次却是有些笑意的声音,她大概能想象到江湛脸上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胆子还不小。”

    她耳朵有些烫,片刻恍惚,江湛已经将她放下,或许是急着赶路,他们继续往前走。这次更急,路也更险,江湛一路拉着她的手腕。

    临月没觉得不自在,待再次停下时,才觉得原来俩人效率这样高。

    这里地势低旷,有水流的声音,是雪融化了吗?

    ~

    身后的脚步声很急,很快,应该有不少人。

    纵然她知道江湛身上有枪,她还是不免担忧。偏偏这人还在此刻停下。此时他们站在一棵树下,借着漆黑,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临月和他靠得很近,闻到他身上的异味,还是有些怕。刚刚她听见了枪声,也听到一个人摔下山崖,另一个人倒在路边。

    尽管,尽管都是他们先动的手,但江湛还是毫无余地地还击了。

    江湛一只手攀着她,此刻等得有些无聊,他故意问:“刚刚怎么上去的?”

    临月老实答道:“屋里有个破箱子,我踩着从窗户那爬上去的,我把窗户拆开,又留下了刀,让他们以为我们来过又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挺聪明。”江湛难得夸了一句,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。

    她心里突然跳得厉害,想要道谢,可却连嘴也张不开。

    还好,还好此刻什么也看不清。

    天际闪烁,接着是各色烟花炸开的声音。

    临月下意识去看,心跳快要爆炸。

    她鼓起勇气,声音有些抖,在耳边一片轰隆爆炸声中,她的声音实在小的可怜。

    “哥哥,你为什么回来接我?”

    如果扔掉她自己走的话,大概这条路会走得更顺畅,他那么好的身手,对于那些人绰绰有余,根本不用躲。

    她也是此刻才想明白他身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哪里来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回来了,他没有扔下她。

    她活了十几年,太知道如何让别人看起来喜欢她,可从没有人这样回过头来找她,她害怕那些目的,此刻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江湛却像是没听到似的,他一直盯着不远处越来越逼近的人影。

    临月并未察觉这些,因为江湛的缘故,她心中暂无惧怕。烟火照亮了夜空,伴随着人们对新年的期待,她偷偷看向身边的人,微弱光亮中是一张忽明忽暗的脸。

    她又低下头去。

    而江湛确认来人,终于转头看向她,他使了点劲儿,把她的头抬起。

    他以为她是害怕,所以无心欣赏,但此时执拗倔强的表情一览无余,十分出彩,比那烟花还耀眼。

    他站在她身后,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,语气轻松,丝毫没有逃亡的自觉。

    “江临月,新年来了。”

    临月想要回过头看他,可江湛没松手,于是她仍旧对着天空欣赏美景。

    二十一世纪盛大来临,她却躲在边境荒山里偷看他人绚丽焰火,连下一刻的逃亡也不曾去设想。

    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合理,她心里最深处隐隐触动,难以言表,却又震撼至极。

    烟火并未停息,掩盖了人心中对死亡的恐惧。

    而人声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临月终于察觉到,转过头,用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问:“我要躲起来吗?”

    江湛没忍住摸了摸她的眼睛,实在太过美丽。尤其此刻她并不慌张,也并不惧怕,终于露出本色。

    他们本就是一路人。

    于是他笑:“不用,是来接我们的人。”

    ~

    临月被安排到一个干净宽敞的房间,里面准备好了一切。江湛没有和她一起回来,她也没有多问。

    她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,任由自己思绪飘散。

    门外响起敲门声,紧接着是一道委婉的女声。

    临月坐起来了些,轻声说请进。

    进来的是一个美丽女人,临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,所以没由来地警惕。

    曹小艾一边打量着年轻女孩,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。她端着牛奶和花瓣过来,看样子真是来对待贵客的。

    临月没这些讲究,被她弄得很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那个,其实不用这么麻烦,我很快就好。”

    女孩儿脸上还红扑扑的,曹小艾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,不免心里一动。

    “我也没比你大几岁,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,不用这么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临月满眼警惕,只微微点头,一句话不多说。

    曹小艾看她还是一脸不自在,倒也没多说什么,先出去了。临月一扫疲惫,她没有用曹小艾送来的那些东西,很快冲洗干净出来。

    房间里的沙发上正坐着曹小艾,她动作优雅又熟练,不急不慢在泡茶,见她出来还替她斟上一杯。

    她走到那个空位置坐下,慢慢端起面前的那杯茶。

    有些烫了,还有屋里烧的正旺的暖气,她没喝几口就出了汗。

    女孩儿虽然还年轻,但难掩姿色,黑发红唇,加上沐浴后微微泛红的肌肤,女人看了都觉心动。曹小艾看在眼里,脸上笑开:“不用这么紧张,不过是说说话喝喝茶,我又不像那些男人会吃了你。”

    临月只能尴尬地笑着,她觉得还是先不要说话。

    外人眼里她和江湛的关系多少有点解释不清楚,谁让他俩长得不像呢,别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    面对曹小艾的热情,临月大多数时候只是陪笑,再多问几句就是一问三不知,曹小艾再后来也兴趣索然,觉得这女孩太拘着。

    但仅有的几句聊天中,临月得知曹小艾在这里的地位不一般,且这个地方有严格的守卫,她和江湛应该会住上一段日子。

    因为曹小艾说这段时间她会陪着她到处逛逛。

    临月本就不是活泼多话的性子,她绷着神经只求曹小艾赶紧离开,直到江湛回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。

    “夫人该回去了,不然吴三管我要人我可说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曹小艾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,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笑道:“是该让他有些危机意识,不然当谁都喜欢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啊。”

    吴聪是出了名的多疑,这话敢说的没几个人,江湛知道曹小艾不一般,难得没过多玩笑,恭恭敬敬地送了人出去。

    再一回头,某个人穿着浴袍,全身粉红地站在那里出神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,还是刚刚那件沾满各种污迹的黑衣。

    这屋子里好像是有些热。